“哼,在这里将你们全数诛杀,我也一样能让报界闭嘴!”夏峰冷哼一声:“不要想着拖延时间,知府的大军已经把矿区团团包围,顷刻之间,要尔等粉身碎骨!识相的,交出那个记者,夏某人还能赏你们一个痛快!” 黄色文学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最新的免翻地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邮箱:bijiyinxiang@gmail.com “那我真该感谢您的慷慨。”于晴讥讽地说:“不过我说过的事,就一定会兑现。” 白金看不清于晴的动作——她飞手投掷出一样东西,那样快,那样急,如果那是一柄飞刀,夏峰应该早已人头落地。脸上险些挨了一下的夏峰惊魂未定,捡起扔来的一卷报纸,脚步连连往差役们身后退了好几尺。他瞄了一眼报纸,脸色霎时间彻底黑了。 “这是我们早已编辑好的样刊。”于晴笑道:“如果今天我们没有发回消息,我们在报社的同僚们就会立刻把这份样刊和一册完整的照片通过城际网络和信使传遍青党在大炎的各大报社。到时候国人都将知道,晋阳矿场表面上是所谓管理妥善、防护完备的源石矿场,但实际上,那些矿场下层不见天日的感染者工人,才是真正的财源所在。而这些黑矿并没有流入大炎的源石市场,而是被你夏峰及其晋阳知府等一干恶贼赃官在黑市卖出了十倍的高价!” “你!你们……我看错你了,我真的他妈的看错你了!”夏峰指着被捆绑的女孩,他的胸口距离起伏,眼珠乱转,明显在经历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许久,他狠狠一锤空气:“把她给我,我放你们走!” “休想!”白金猛然踹翻一旁差役。横刀还未落地便被敏捷的库兰塔一把抄起,闪电般朝着挟持女孩的两名青党成员戳去。这变故大大出乎双方的预料,两名青党成员被白金的突袭瞬间逼退。然而就在她将被捆绑的女孩揽进怀里的前一瞬,一道寒意袭上她作为刺客极为敏感的心识。她下意识地一缩脖子,于晴文明棍中的短剑倏地从她的喉咙前一寸扫过。没等她有所提防,随即被抓住衣领,人如同云雾一般被抛到半空,狠狠撞击在矿场的地面上。于晴回身归剑入棍,寒光一闪,想要借机抢夺人质的差役们无一敢进。 白金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不止,猛然摸到一样事物。她抬头看去,于晴的眸子藏在帽檐之下,即便如此她也能想象得到这只老狐狸眼中得意的神色。她趴在地上佯做喘息,悄悄把那柄不知何时到了她手中的匕首压在身下。于晴高声大笑:“你错了,夏大人——现在不是我们向你请求活命,我们要的是你这条狗命!” “府兵进矿,擒拿青党逆贼!”夏峰闻言变色慌忙后退,身旁的差役抬手射出一道令箭。只听上方的矿洞洞道杀声震天,穿着红衣的晋阳城守军持着火把从各个入口冲击下来。白金顿感一阵绝望。大炎军兵骁勇无对,连乌萨斯都要惧怕三分。若被其列阵包围,就算是强如于晴恐怕都难活命。 轰——轰——轰! 爆炸的光火在矿洞的无光环境中呈现为急遽扩散的黑暗。不,那不是黑暗,是临近矿洞里射来的光被坍塌堵住,黑暗的本色随着光的褪去而显露出来。一时间,远处的一切都不可视测,而这也是暂时的。喊杀声再度响起,而这一次更近。手持火把的青党“作训总队”成员在矿洞坍塌后迅速占据了高处,冒着被碎石砸中的危险,他们稚气未脱的脸上溢满了仇恨,手中的弩朝着下方差役们的火把照明的地方怒射而出。 到处都是惨号声,落地的横刀和火把将狭小的矿洞变成了刀山和火海。爆破阻挡了外界炎军的进入,而已经进入更深处的那些来不及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更不可能回援。青党在绝对的劣势中突然占据了局部的绝对优势,而夏峰已经来不及撤出了。他周围的差役尽皆中箭被杀,个别身手过人的握着横刀翻上高处试图肉搏,却一个个在刚站稳脚跟不久后看到一个拿文明棍的身影出现在自己背后。一时间,跌落声、惨叫声、利器贯穿人体的闷响声交织在一起。 “申子高!你小子害我!”夏峰抄起一柄横刀,可他不会什么刀术。官场上的蝇营狗苟,生意上的欺瞒诈骗,这些技巧曾给夏家带来了万贯的家财,可是现在根本派不上用场了。他咒骂着胆小怕事的知府的名字,在一片还未熄灭的火光映照下,一个女性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内。 他冲了出去,感觉自己这辈子没跑那么快。他高高扬起横刀,想要将面前的女孩一挥两段—— 一只手隔过刀锋,猛地握住了刀背。刺杀骑士时刺客往往不占据力量上的优势,如何制服和躲避对方的发力是最基本的技巧。白色的影子横亘在夏峰和女孩之间,白金侧身撞击,横刀的宽刃歪到了一边。动作顺畅行云流水一般,匕首捅进了对方的下巴,向上精准贯入颅腔。白金再一次诠释了无胄盟的宗旨。身价再高的生命,其颅腔外的组织也并不比野狗结实。 “赵安,子岩,你们去里面带严老师走!”看到夏峰已死,于晴抽出短剑,高声下令:“其余人随我进入甬道,动作要快!” 白金割断了女孩身上的绳索,摘下了她嘴里的东西。本来想要单独离去的她,却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矿洞的道路。目前一切通道都被爆破所封死,她懊恼地一跺脚,知道只有跟着于晴才有活路。当下也不顾叙旧,搀着女孩迅速朝于晴指出的甬道撤退。这条道路非常隐秘,似乎是由开矿时探查矿脉失败的矿道改建而成。一行人行走出一段距离,前面的一幕令他们惊呆了。 一个担架翻倒在洞道旁边。本应躺在担架上的感染者青年教师直挺挺地横尸洞道中央,带有细小黑色结晶的血液喷出老远,头颅不翼而飞。一男一女两名“作训总队”成员也已倒地。男学员怒目圆睁,他的胸口被刺极深,已经咽气。女学员下腹受创,俯卧在地轻声呻吟,鲜血流了一地,眼见是香消玉殒活不长了。 “赵安!子岩!”于晴抢步上前,扶起女学员,可是刚刚挪动一下她便知道不能再动了。肠子已经掉了出来,白色的一截不停蠕动。名为子岩的炎国少女满嘴都是鲜血,染红的指甲虚抬在半空想要碰于晴的脸。“教官……黑蓑……他们知道……小……” 染血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于晴一言不发,牢牢攥住那只迅速冰凉的手。半晌,她站起身,看着眼前的洞道。矿灯还在照亮着前路,可是空荡荡的甬道前方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稍一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不能再往前走了。” 这个声音从队伍后方传出。 幸存的作训总队成员们回过头,看着白金。欣特莱雅一时间感到无所适从。那不应该是自己的声音。她的双手渐渐失去了力气,趴在她背上的女孩双足落了地。于晴若有所思地看了两人一眼,挥了挥手。两名青党成员扶起女孩,把她带回青党的队伍。 “不管用的是什么手段,黑蓑禁军都已知道我们的大致方位。他们就在前方,守株待兔。”女孩很虚弱,声音也不大,但在白金耳朵里却有如惊雷。“现在我们要做的是爆破这条洞道,断绝禁军的追击线索。” “然后走哪条路线?”于晴问道,仿佛她一开始就无比自然地接受了随时被夺去指挥权这件事。女孩轻轻推开搀扶她的青党成员,回头看了一眼呆愣在原地的白金,或者说,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洞道“洞道堵住了,守军会以为我们还在矿洞内。被封堵的主矿道很危险,是绝对不能走的。所以,我们回到工人宿舍,然后利用给工人提供饮水的竖井里的检修通道离开。” “检修通道的出口绝对也会被封锁,所以我们仍然不能走门。”那冷静分析的话语,那沉着应对的言辞。那在任何情况下都处变不惊到令人恼火的长篇大论! 白金的双眼一片通红。 “……所以,利用手中剩余的炸药,在检修通道的薄弱处进行定向爆破。检修通道的结构远比一般通道薄弱,易于我们进入晋阳城的山体。但是也要控制用量,并在爆破后第一时间向外转移,否则会被埋在里面。”女孩的话语随着洞道爆破的声音而沉寂,那指挥精确,细致,甚至令人感觉毋需动脑,只要照做便可面对所有的危难。那熟悉的感觉令人不爽,仿佛自己是棋盘上的一粒子,只能听凭棋手发号施令…… 不,这不可能! 队伍在这近乎完美的指挥下成功脱离矿洞,几乎没发生任何险情。从山隙中再度回到晋阳城城郊,最后抵达了青党设立在这里的备用落脚点。而白金的心神却仿佛在油锅里滚了几遭,无论如何都无法坦然面对。当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随同队伍站在昏暗的小巷中。此时天色已晚,于晴令作训总队暂且分散,她亲自前往落脚点内探查是否安全。 于晴离开了,晦暗的巷子里只剩下白金和女孩两人。女孩笑着对白金招了招手,似乎想说什么,可是白金已经快她一步扯住了她的衣领。琥珀色的眼眸针尖般盯着棕眼眸,仿佛要一直看到她的心底。“说,你是谁?” “我——” “说啊!”带着哭腔,白金狠狠将女孩的衣领扯开。胸衣在白金大位陡然地发力下无声地断成两截,露出下方雪一样洁白的肌肤。 没有伤痕……没有那些该死的伤痕!可是为什么,刚才的指挥能力,刚才的神态语气,难道都是自己的幻觉,可如果真的是幻觉,她们又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无数个问题在白金的颅腔内到处撞击,嘶吼,她多想用手中的刀片贯穿眼前人的咽喉,把这些问题随着涌出的鲜血一并流逝,把面前一切挣不脱扭不开的东西包括自己全部撕毁——可她不能。她扯着女孩的衣领,女孩无辜的目光狠狠刺痛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她!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想杀的那个人代你出现在我面前好不好?不要是你,不要是你!” 在白金剧烈的拉扯下,女孩如同布娃娃一样来回摆动着。半晌,当白金终于啃松开她的衣领,她喘着气,从耳朵旁摘下了一样东西,塞到白金掌心。白金低头看去,琥珀色的瞳孔里怒意收敛了一下,随即比既往更甚。 一个小巧的耳麦。 “她在这里?她在这里对不对!”白金继续质问着。女孩的沉默令她愈加肝火。尤其是,当这种沉默在那张和那个人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儿上表现出来的时候。“回答我,回答我!” “放开她。”文明棍敲击地面的声音幽灵般显现,白金扭过头看着走来的于晴,眼睛里满是恨意和委屈。她突然尖叫一声,一把推开了女孩朝于晴冲去“把她交出来——交出来!” 看不见的东西呼啸着擦过她的耳畔,如同打破了一个玻璃杯。清脆的响声和寒意一同弥漫开来,让白金浑身打了个激灵。她喘着粗气停下脚步,这才发现身后的巷道上凝结了一大片冰晶,闪着冷蓝色的张扬恶意。于晴抬起戴着手套的手,展示出一个冰蓝色的胶囊。 “这里有零点三克压缩源石冰晶精炼液。附着人体后,三秒钟就能让结缔组织冻僵,并在自重下崩解。如果你不幸没有咽气,那么残废和源石病会跟着你,直到你死。”胶囊一晃藏入沃尔珀女子的袖中,她一抖衣摆,转身离开。 “人的一生说长也长,说短也就是一眨眼的事。能够自主做出的选择不多,希望你好好珍惜。” 白金颓然地跌坐在床上。她又哭又笑,最后筋疲力尽地把自己扔到被褥中间。双人床很空旷,新换的床单也很香,是适合与心上人滚床单的地方。她把整齐的床和被弄得乱七八糟地裹在自己身上,鼻子一酸,眼泪又不争气地顺着被角流淌。 “咚咚咚”。她把头埋在被子里,不作回应。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滚!”枕头掷到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你们都是贱人,都是没人性的畜生!你们只想想利用我,全都在利用我,用到死为止!” 要么就滚开,要么现在就杀了我。手已经握住床头的匕首,濒临崩溃的白马小姐蜷缩在床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沃尔珀女人杀死自己的速度会比一位银枪快得多。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再也不用如此痛苦地苟活异乡…… 吱呀。门外的人安静了一会儿,直接推开了门。白金高举匕首做出了投掷的姿态,可是眼前的一幕却令她的力气怎么都无法汇聚到腕部。女孩栗色的头发打了两个低马尾拢在脸颊两侧,看起来比她那副“博士”扮相年轻了些。一件不对称设计的黑白双色素款旗袍包裹着瘦削的身段,旗袍下是轻薄黑丝包裹的腿儿,向下探入黑色低跟小皮鞋的鞋帮。其实若不是之前白金如此精心的打扮,她并不难与那个人区分开来。光是那双褐眼眸看向白金时温婉中带着一丝惊惧的神色,就绝对不会在棋手小姐脸上显现,至少,不会对白金显现。 “你究竟是谁?”很恼火,恼火自己如今还在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话。白金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女孩捡起了地上的枕头,小心地拭去灰尘,放在白金身边,自己顺势坐在床沿,双手安放在膝盖上,不顾白金手中的匕首距离自己只有半尺。“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欣特莱雅小姐。” “我确实是青党的特工,代号为‘记者’。”看到白金脸上一闪而过的愠怒和仇恨,她忙补充道:“但是请您相信我,一开始我并不是以特工的身份来到您身边的!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或许我再也无法与组织见面……” 白金的匕首依然横在两人之间。她在思考要不要在面前的人说出更多花言巧语之前割爆她的颈动脉,让那身黑白的旗袍添上眩目的猩红。女孩用哀求的眼神注视着她。“欣特莱雅小姐,您记得么?我之前对您说过,是我的哥哥出钱让我去莱塔尼亚留学,也正是他安排我成为了报社采访队的成员。” “其实,在我来到莱塔尼亚留学的第一年,我就被吸纳入了由某个乌萨斯左翼团体支持、由炎国留学生组织的青年自救会,那也是青党的早期组织之一。”女孩说道:“从那时起,我就意识到我哥哥和晋阳矿场有关的一切,以及我家的家财究竟都是从何而来。” “回国后,哥哥安排我加入采访队,实际上是想借我之手曝光他的对家,以此垄断晋阳的源石矿生意。而我在组织的安排下将计就计,暗中将晋阳矿场最深处感染者矿工的情形全部打探清楚。”女孩说到这里,声音中已带着哭腔。白金意识到了什么,她的匕首不自觉地放了下去。“这么说,你的哥哥就是……” “对,就是他。”女孩点了点头,擦着眼泪。“我的名字叫夏洋。当我意识到我哥哥居然是这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贼时,欣特莱雅小姐,您知道我有多矛盾吗?我留学的一切,从学费到吃穿住用,都是他给的!可是那些钱的来源,却又让我无法安心……” “后来你被发觉了,对吗?” 女孩点了点头。“是的,关键时刻,我们的事情败露了,为了躲避抓捕,我把一份重要的证据隐藏在晋阳城内的某一处,但也随之与组织断了联系。同志们都以为我已经牺牲了,没有人再去寻找我,当时的情况也不容许再寻找我了。我在逃亡途中隐姓埋名,根本无法从事正规的职业!” “那段时间,是我此生最绝望的日子。我没有维生的手段、没有可信任的同志,甚至放弃了完整的身体,我完全看不到未来在哪里!直到……直到遇到了你。”女孩抓住了白金的手,无比认真地告白道:“是你把我带出那段日子的,我真的不敢相信幸运会这样眷顾我,那时我就想,无论你怎么对我,无论你在心里把我当成谁,我都要待在你身边!” “你骗我!”想要抽出手指,却无法真正发出力气。白金的匕首不知何时已经放在了床头柜上。她挪开视线,不去看女孩的眼睛。“那你为什么又会出现在晋阳?为什么和那只狐狸在一起?” “你不辞而别之后,我非常痛苦。”女孩带着哭腔说道:“我虽然另外找地方安顿了下来,但是早已决定风声过去后就去找你!可是我没想到的是,在一个大雨之夜,老狐狸居然来到我的家中。她告诉我,组织再一次找到我了,而令他们找到我的,正是你!” 白金面色一白。确实如此,一切其实都是她本人一手导致的。只不过谁也不能未卜先知。她固然知道小城中的自己随时都在受青党监视,却不知道无意中为了泄愤带回家的女孩居然有着另一重身份。如果不是自己,夏洋也不会重新回归组织。只能说是命运作弄。如今看来,很多事情终于得到了印证。夏洋只是个普通的情报人员,并没有受过专业的杀手训练,所以一开始以自己的眼光也无法看出任何端倪。夏峰没有直接除掉女孩,而是令人把她带回会馆,除了不想冒秘密外泄的风险,也是想争取妹妹回心转意。而他作为朝廷钦犯,甘冒风险亲自率人前往矿洞,也定是因为夏洋极为特殊的身份。直到在矿洞内一切无法挽回,这禽兽之辈才终于选择对亲妹下杀手。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的告白,让你的那个什么组织再把我送进绝境里?”白金挣开了女孩的手站起了身。“如果这是什么表达爱意的方式,那也实在太过令人毛骨悚然了吧!” 女孩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释然的神色。“我并没有希望你认同我的话,欣特莱雅小姐。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我一直在欺骗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她起身面对白金,缓缓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淌下,在黑白纯色的旗袍上留下碎花。 “对我来说,这就够了。无论你听了以后想做什么,哪怕让我死在这里,我都不会有怨言。” 冰凉的感觉触碰到脖颈,好似匕首贴着肌肤欢唱,期待红色的液体顺着血槽翩跹。她颤抖了一下,自然垂落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没有动弹。下一秒她才意识到那是白马小姐的手指。她微微仰起头,供白金仔细端详。 看着这浑然绝美的炎国装束,白金一时竟不知如何下手了。虽然好像立刻把面前的女孩扑倒在床上,把那身禁欲而放荡的衣裳撕碎,把一切愤懑和委屈在那具蹂躏过多次的娇躯上狠狠发泄出来。可是在伸出手的时候,却不自觉地从掐住喉咙变成了揽住肩。她把娇柔的身体紧紧抱在自己怀里。食髓知味的蹂躏快感无法纾解太久太久的烦闷与压抑,此时此刻的欣特莱雅反而渴求一个拥抱。 “欣特莱雅小姐的手臂……好温暖……”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女孩闭上眼睛,把下巴搁在白金肩上,栗色和白金色的发丝汇聚交织在一起。 温暖?白金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已忘记这个词了。那是从被塞进油桶,像货物一样装进开往大炎的列车开始么?那是被迫离开那座小楼,踏上前往晋阳的旅途开始么?连自己都不懂温暖为何物的人,又如何能够从别人嘴巴里听到这样的话语?她鼻子一酸,琥珀色的美眸像是一杯凝住的加奶咖啡,开始被搅动,化成这样那样的波澜。 手,顺着修身的布料往下探。旗袍的开衩有多情色,只有接触过的人才能领略其妙处。女孩轻轻喘息了一声,白金的手在那轻薄到能轻易看到肉色的黑丝上滑动,是肌肤在接吻。女孩的大腿根部没什么赘肉,丝袜的边沿也没有很舒服的勒肉手感。但那不算显赫的小鸟臀部是那样温暖,带着一丝潮气。 她们在床沿上坐下,接吻。女孩的舌头表现得很温婉,任凭白金缠住自己,一路吻过牙关,攻陷口腔,依然保持着挑逗和接受。白金的手指不知不觉间把黑白相间的旗袍撩开很大一片,只及大腿的轻薄黑丝下,棉质的亵裤安稳地包裹着少女的蜜处,两侧凝脂一般的肌肤暴露出来,与旗袍的布料摩挲着,雪白中显出点点潮红。 “嗯啊~”松开嘴巴,顺势把对方拉倒在床上。旗袍下摆羞涩地挤进了两腿之间,半遮半掩的朦胧诱人品尝。女孩主动引导着白金,拉开腰间系着的绳扣,让自己的身体更多地展现出来,同时再一次主动献上自己的红唇。白金贪婪地吻着她,手顺着大腿的根部摸索,把白色的亵裤拉到了臀部。无须更多引导,女孩无比配合地屈腿任凭白金剥下那条布料。曾被白金亲手剃光的小穴还是那样光洁,仿佛在引诱手指的进入。 “欣特莱雅小姐……”揽住白金的脖颈,女孩浅褐色的眸子距离白金那样近。她呼出的气息带着少女桃色的芬芳,萦绕在白金耳边。 “我……喜欢你。” 看着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白金突然发现自己完全不记得上一次被人告白是什么时候了。有着铂色头发和绝美面孔的小天马,在大学里她也曾是年轻男女追捧的对象。最初作为骑士出道时,更是收获了相当数量的粉丝。可是回顾起来,那些溢美之辞好像都早已被隔绝在另个世界,远到无从视测。如今,就连棋手小姐的容貌好像都在记忆中模糊成光影。只有面前的女孩依旧。她们很像,她们又有很多细节不一样。如果忘却所有那些细节,那面前的人和自己曾经真正的心上人又有何区别呢? 手指探入下身,重回熟悉的穴道。食中二指在里面探索着,被拉弓训练赋予了灵敏的其余三指转着圈按摩着花瓣。上半身的旗袍仍旧整洁,可下体最柔软的花心已经狼藉不堪。女孩的嘴巴从白金的唇上脱开了,变成了喘息。白金的手隔着旗袍双色的边界按揉着胸前的软肉,手指找到了最适合深入的角度一下伸探到底,内壁上皱褶分明的软肉最是脆弱,轻轻一揉就能换来一阵娇喘和瑟缩。 白金的手指愈发有力地抽送着,女孩满面潮红,牢牢揽住白金的肩和背,一如昔日。悦耳的喘息化作了白金手指间牵挂的丝线,变成了轻薄黑丝上与指甲吻合的破洞。白金撩起了遮盖在面前的发梢,低头用嘴叼住了旗袍前襟的绳扣。由于不太熟悉,想象中啄吻一样解开的迷情画面并不顺利。女孩轻唤一声,想要帮忙的手被白金不容置疑地摁住。插在下体的手指又往深处捅了些,好似在用浑身的酥软警告。白金吐出湿漉漉的绳结,转而趴卧在女孩身上。手指进攻的速度更快了些,更急了些。 “欣特莱雅——啊……”身下的娇躯绷紧又放松,一波小的高潮就让女孩彻底松懈下身体,听凭白金的发落。白金撩起她一侧的发辫,吻上了那耳郭下只剩根部的翎羽。她曾经多次要求女孩好好遮盖的部位。女孩的呻吟声更高了些许,她颤抖着瑟缩了一下,本能地想要躲避白马小姐的亲昵。但是白金对她的控制让她只能被动享受着,同时任凭下体作乱的那只手不断地抽送。就着已经流淌到充足的花蜜,带起淫靡的水声。 “转过去。”不客气的语气,仿佛自己仍是她的雇主。白金把手指抽出女孩的身体,端详着指间浓厚的一层蜜汁。女孩空虚难耐地呻吟着,在被白金在大腿上打了一巴掌后才撑着身体勉强翻身,把圆润的臀瓣暴露在欣特莱雅面前。白金把旗袍的下摆完全掀起,手指不由自主地按住了后腰的几根粗糙的翎根。那是她亲手剃掉的,如今它们又生长了起来,触手有些粗糙。 “嗯咿——别碰那里——啊!” 黎博利的尾巴下方并不比其他种族更坚强。尾椎骨的触感如同触电,让女孩平俯的身体不自主地弯成了反弓形。在先前的施为下早已充血的耻珠在微分的蚌肉下吐出一股新鲜的蜜汁,宣告着黎博利身体的敏感。白金安抚般地爱抚着女孩黑丝包裹的大腿,随即再度伸出手指,在蜜穴外围转了两圈后缓缓推入,而后开始新一轮的指奸抽送。 “嗯……啊……别……喜欢……呜……” 女孩的身体一前一后地摇晃着。坏心眼的欣特莱雅在每次抽送的同时故意用自己的大腿撞击女孩的大腿,就仿佛自己不是在用手指做爱,而是戴着假阳与身下人假凤虚凰一般。女孩本能地抱起床头的枕头,可怜巴巴地瑟缩成一团承受白金的欺凌。淫水已经渍满了圆润的臀部。斯拉一声,情报的丝袜被白金轻易地扯开,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出来。旗袍的腰扣早已解开,撩起下摆后便可以尽情抚摸玩弄那柔软如奶油蛋糕的腰肢。白金这样想着,从下往上把女孩的旗袍掀到了腹部以上,另一只手愈发加速,插入下体之后用指尖研磨几周才稍微抽出,而后再度进入。 女孩的呻吟声仿佛骨头都酥了。即便在被送上顶峰时她也如此乖巧,跪坐不住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着,泪水和香涎溅上了她怀里的枕头,下体在白金手指的插入下时不时抽搐一下,泵出一股新的琼浆。白金的手从旗袍内侧伸入她的胸脯,解下了那款式素雅的文胸。最后,就像脱离一件套头衫一样,黑白相间的旗袍整个脱落开来。白金也脱下了自己的衣物,从身后拥住女孩,用自己的酥乳滑过她的脊背,用手指插进她的嘴巴把玩着舌头。 比起所经历的一切,一夜真的很短;可是对于白金和女孩来说,夜还很长,还有好多情绪需要用这样那样的方式宣泄。 再一次坦诚相见,身上唯一的布料只有交错的四条美腿上包裹的黑丝。白金揽着女孩的腰肢,托起她的下巴热吻着。女孩识趣地抱紧白金予以回应。两具曼妙的身体之间,不算丰硕但都曲线优美的乳房互相挤压着,搓动着,乳首也在亲吻,唱出夜晚的韵味。 一番相互的亲吻和抚摸,白金撩起女孩的发辫,栗色的头发在彼此肌肤上轻柔扫过,与白金色的发梢交织在一起。女孩自觉地想要伸手摘下头绳,被白金牢牢按住了。“以前从未见过你扎这种发型呢?还挺可爱的。” “欣特莱雅小姐喜欢的话,以后我都可以这样打扮。”女孩开心地笑了。白金顺势一并抓住她的另一只手,她温顺地不做反抗,任凭白金将自己拘束。两人再度接吻,白马小姐侵略性的舌头在女孩的口腔里搅动着,发出淫靡的水声。 白金翻了个身,再次把女孩压在身下。纠缠的香舌间拉出一道细长的银丝,啪的一声断开落在女孩精致的锁骨上。顺势一路吻下,舔舐着女孩胸口棋手小姐所不拥有的光洁无瑕的肌肤,含住一侧的乳头不断用舌尖挑弄。 “欣特莱雅小姐……嗯啊……请……给我……”哪怕在当妓女时也羞于说出的词句,在此时此刻却毫无障碍地表达出口。白金披散的银白色头发在肌肤上抚摸着,痒痒的。欣特莱雅是否能听到,现在有一颗为了她而跳的心脏?富有攻击性地舔吻搓揉,又怎么能掩盖的了她每一次施加抚慰时眼中的泪光呢? “继续……做你想做的事吧,欣特莱雅小姐。”轻轻拥住埋在自己胸口的臻首,女孩自觉地放松身体,微分的双腿勾引着白金再一次临幸她的密处。她不是棋手小姐,也不曾知晓白金与她被要求扮演的那个人有着怎样的过去。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她只是一个真心爱着面前美丽的白马小姐的人。她愿意让白金把手指再一次探进自己的下体,享受柔软温暖的肉腔,欣赏高潮时绽放的丽颜。白金的舌尖自下向上扫过浅浅的乳沟,再度与女孩的唇交汇在一处。女孩温柔地摆动着舌头,任凭白金把来自自己的味道输送入口。与此同时,白金纤细有力的手指在她的下体内有规律地抽送着,每次拔出都带出星点水渍。 下一次的高潮来得远比第一次快,白金娴熟的指技轻易便把女孩送上了绝顶。女孩喘息着,瘫软在白金怀里。桃花一样的面容依偎在征服了自己的白马小姐不算伟岸的胸口。白金把沾水的手指伸过来,女孩温顺地张嘴吮吸着,舔舐着,直到把手指上高潮的淫蜜清理干净。短暂的休息后,白金又一次在床上转了个方向,女孩视线里白马小姐体态完美的身体如此清晰。光洁平坦的小腹上镶嵌着小巧的肚脐,下体不多的耻毛是和发色一样美丽的银白色。包裹双腿的黑丝与白嫩的大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奶油蛋糕上的巧克力。她伸手捧起白金温暖的下体,闭上眼睛开始了自己的口舌侍奉。 欣特莱雅小姐的味道……虽然不是第一次这样与白金颠鸾倒凤,可久未尝到的滋味还是那样令人惊喜。女孩卖力地舔舐着白金的下体,白马小姐很明显也积攒了不少欲望,花瓣上的露珠不用舔舐就会自己掉到嘴里。同样的,不甘示弱的白金指舌并用,毫不留情地轰炸着女孩早已通红的花蕊。淫靡的纠缠声是夜晚的旋律,两对黑丝美腿互相夹住了对方的头颅,两具雪白的身体错位相对,用自己的嘴巴赋予伴侣人间至乐的快感与享受。 “嗯……啊……欣特莱雅小姐……” “里面在紧紧夹着我的手指啊,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吗?” 白金用两根手指同时插入那水蜜桃般的下体,从左右同时掰开花瓣,舔舐着温暖湿润的内壁。女孩的呻吟声愈发娇柔,她努力地抬起头,保持着服侍白金的力度。虽然已经先高潮了两次,但她的体力比起白金还是有所不支。白金满意地放低着身体,同时愈加肆无忌惮地用唇舌逗弄着女孩的耻珠和花瓣,手指在内壁上下滑弄,不疾不徐地深入两个指节。女孩娇吟一声,双腿本能地向内夹紧,又泄身了一次。可她依然硬撑着,昂起满是潮红的小脸凑近白金的下体,用舌头热切地回应着。终于也如愿以偿地让白金的潮水打湿了自己的面孔。一时间,喧嚣的房间倏忽静了下来,只剩下香艳的喘息声,表明着刚才这里所发生过的一切。 白金懒洋洋地躺回原位,看向身旁的女孩,女孩的眼睑半垂着,仿佛累到迷糊了,但还是准确地找准方位钻到了她的怀里。她的脸紧贴着白金的锁骨,呼出的气息打在白金的肌肤上,似温柔的海浪。两人的手不知何时自然而然地牵在了一起,十指相扣。 无论处境有多么困顿,即便明天也许就会永做天人之别,今夜,必定是无法忘怀的回忆吧。 小楼的另一头,于晴缓步走到一扇不起眼的房门前。随着把手拧动门无声地弹开,露出门帘后一层轻薄的黑纱。掀开黑纱,没有耳朵和尾巴的人儿正坐在书桌旁闭目养神,没盖上笔帽的钢笔和通讯器静静躺在桌上。在这间书房的角落里,血魔医生和穿黑袍的菲林男性并排伫立,焦躁不安和阴沉如水的面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博士。”于晴从袖中拿出一个被染红的笔记本,放在棋手小姐面前。博士伸手打开本子,仔细翻看。“这是矿区某一位夜校教师的遗物。” “你是说,自矿区暴动开始,你们的情报就泄漏了?”棋手小姐蹙眉道。她的手翻过一页页生字和理论纲目,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是的。有理由怀疑,矿区暴动和最近的刺杀行动之所以失败,是同一个渠道导致的泄漏。但是当时的矿区中,所有夜校教师和感染者工人,至今已经全部确认死亡。”于晴话语轻如耳语。博士把本子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终于将其摊开到某一页。于晴定睛看去,这一页的页眉用工整的笔迹写了几行字。 晋阳古城,中镇河东二水三山,占地势之以极,当古往之扼要。务穆事通,专大炎矿产之泰半;员摩额肩,周四方工业之计极。是地也,攀三百丈山峦撼岳,徒五千众氓隶以为城。 “这好像是一首描绘晋阳城历史的小诗。”于晴说道。棋手小姐用钢笔敲着自己的太阳穴,半晌,落笔在空白的地方书写起来。 晋……中……占……当……务……专……员…… “是藏头?”于晴顿悟。“这位教师同志……他想告诉我们什么?” 博士已经快把那行字写完了。于晴逐字读去:“晋中占当务专员周是攀徒?” 晋中站党务专员周,是叛徒。 第66章 棋手小姐断弦(四) 门。 白金的口很渴,当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门就在那里等着她。她拽过被子盖住四仰八叉的身体,背过身不去看那道门。即便她知道门外不是那早已停摆了很久很久的卡西米尔老式电话机,也不是大骑士领灯光迷眼的霓虹,更不是发言人和无胄盟令人作呕的嘴脸。门外是萨米乡下的别墅,维多利亚的剧院,多索雷斯的沙滩。 她距离那里只有一步之遥了。就算闭上眼睛,都能听到门后游乐者的嬉笑声,美食的香味混在香槟酒的醉人气息里。她干涸的喉咙发出低吼,狠狠将身上的被褥朝门砸去。 咣当。 门后的光和声音消失了。床头柜上倒好的一杯温度适中的水被她的动作带倒,本来可以滋润喉咙的清流沾湿了电话簿和床单,顺着木板淌到床下去了。只穿着睡衣的白金木呆呆地看着倾倒的水杯、沾了灰尘的被褥和紧锁的门。半晌,才起身打开了那扇门。 灰色的墙壁后是紧挨着的几道一模一样的门,晋阳城的空气很差,仿佛随时都飘荡着矿山里飘来的源石味道的烟。尽头的一扇门紧闭着,白金知道谁在后面。她揉着惺忪的睡眼,这才注意到已经有一个人在门前等候了。穿棕色大衣的沃尔珀女子倚靠在墙上,白金知道帽檐下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如今周子拓叛变,情势异常凶险。虽然夏峰已死,但倘若让周子拓与保皇党任一高官建立联系,我们之前的一切努力都会化为泡影。”门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白金甚至能想象到这个不敢见人的女人皱眉的样子。呿。她不着边际地想着,这个该死的女人如果有了抬头纹会是怎样的光景?她那张眉头几乎永远都不会舒展的面孔就不该那么美,再美的胚子在她脸上也是一种最大的浪费。想到这里,她不禁有种恶狠狠的快意。她转身向外走去,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等等,欣特莱雅小姐。” “你……将军此乃何意啊?” 晋阳城衙,穿着红色官衣的知府后退着跌坐在太师椅上,他的手颤抖着指向面前面容方正的官衣男子。男子背后背着乌色战刀的老黑蓑一言不发把住大门。手持虎头长枪的鲁珀少女奔步上前,一把扯住知府官袍:“你这赃官,勾连矿霸,私卖矿产,窝藏钦犯,真是狼心狗肺罪不容诛,居然还有脸服这一身禽兽衣冠*,给我脱了!” “筱凡。”官衣男子低喝。杨筱凡气冲冲地撒了手。晋阳知府申佩高捂着胸口,大喘粗气。“将军,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申某向来勤劳王事,恭敬天恩,晋阳矿场运行归治天下人有口皆碑,这窝藏钦犯,更是,更是……更是无从谈起啊!” 杨筱凡怒咬银牙,官衣男子眼睛微眯,冷声道:“真是好一张利口啊。” 他迈步向前,申知府吓得从太师椅上站起,每当他前进一步,申知府就后退一步。“我且问你,晋阳矿场下层工人暴动,这是何道理?” “这……” “那些暴动的工人都是感染者,而他们的名字在矿工名册中根本查不出!这又是何道理?”官衣男子双目如灯,音声砸地有声。申知府唯唯诺诺,行为失措。官衣男子洪声道:“让我来告诉你吧,这些人都是被夏家挤出种植区块的农户,他们欠田债卖身,被送进矿场下方的黑矿,采出矿产被夏家和知府大人你倒卖到黑市!” “将军……将军!小人处事失当,有失查察,以至于有矿产流入黑市,这是小人之过;可是要说勾结夏家,派遣黑工,小人可是万万不敢啊!”知府退到了墙边,慌忙跪了下去,浑身战栗成一团。一旁杨筱凡高声喝骂:“你这厮还万般抵赖!你且说说,今日府兵无凭出动,包围晋阳矿场,又是何道理?指挥府兵的又是何人?你说得出么!” “这……这!将军明察,小人确实不知啊!”申知府汗如雨下,偷眼向上看去,只见官衣男子手已按在后腰,其腰带上一枚火红的玉佩光辉一闪。 “你可要想好了。”官衣男子睥睨申知府,朗声道:“这火玉是燕京六卫的权柄,佩火玉者如持天子符节!如今,杨筱凡潜入你的会馆查访到你贪污巨万,还有夏峰的尸体业已找到,窝藏钦犯证据确凿。便是当场砍下你脑袋,也在便宜之内!” “大人,大人千万不要啊!我……我交代,我全部交代,但求大人饶我姓命!” “无耻老贼,快不从实道来!”杨筱凡抬脚欲踹,官衣男子伸手拦住。他一把拽开申知府的太师椅,便间椅子下方藏着一个火盆,里面一捧纸灰还冒着热气。“听好了,我只问一次!你为何让夏峰带府兵扫荡矿场下层?” “因为……因为青党……”申佩高如火大赦,吞吞吐吐地说:“夏峰前两日和我传信,说他找到了手握晋阳矿场证据的证人,当时,我非常高兴,于是我派人以搜罗歌女为掩护,将证人偷偷羁押到会馆内。谁知道,证人竟半路被青党所截!我非常惶恐,派人清洗了青党设立在城中的各个据点,却都一无所获,这时,我的线人告诉我,青党很可能带着证人回到了矿区。因为矿区暴动后,那里早就被查封了。青党为了矿区暴动经营多年,很熟悉那里的环境。而那种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能屏蔽我们的视线。可是这个线人,非常特殊,夏峰一定要亲自动手。我又正巧不想出面,于是便答应了他。” “你说,你在青党之内有线人?”官衣男子问。申佩高点点头:“没错。他的代号,叫做山峰……” “山峰?将军,我们的线人也——”杨筱凡大惊,自知失言,忙捂住嘴巴。申佩高目光躲闪,官衣男子看了看火盆,冷哼一声:“我们来这里之前,你是想烧掉矿场的账目,是也不是?” “是,是……”申佩高唯唯诺诺。官衣男子眉头紧锁:“是谁把我等要来的消息告诉你?是‘山峰’,是也不是!” “是,是!”申佩高哭丧着脸:“‘山峰’说,只要我听他的,他不仅可以帮我渡过难关,还可以把剿灭青党晋中站和破获矿场大案的功劳揽在我身上。自从你们与他建立联系,他就为我提供你们查访的动向,并且用青党的各个机构拦截你们的视线,为我顶罪……” “好个两面三刀的狂悖之徒!”杨筱凡又惊又怒。黑蓑禁军来晋阳查访,最重要的线人居然是一个三面间谍。“将军,下次再见到他,把他留给我!” 官衣男子不动声色。为禁军十余载,他早已阅过世间百态。狂狷狡诈,妍媸善恶本是常事。他所想的,并非“山峰”如何无耻,而是一样更紧要之事:青党背后定还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这只黑手是青党突然转变的要扼所在。一个毫无信仰唯利是图的奸邪之辈,绝对不会把他掌握的信息和盘托出。现在必须立刻将“山峰”控制起来,利用他彻底挖出潜藏幕后的主谋!“呼兰,马上告知‘山峰’,我要亲自与他见面。筱凡,去备车,务必保证把他完整地带到我们面前。” “周子拓。” 三十多岁,高个子身材体态微胖,眼如铜铃,头发短得像枯草。白金当然认识周子拓,自从来到大炎,她的安置点和任务都是此人派发。现在看来,她的一切行动无疑都被暴露了出去。无论是刺杀失败,还是矿区遇袭都是此人在暗中推动。 “可是这与我无关。”她一纵身侧坐在书桌上,不看办公桌后的黑纱一眼。背叛也好,痛恨也罢,都无法与此时的疲倦相抗衡。“刺杀目标已死,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安排我出城,我要走了。” “目标是死了,可你的任务完成了么,干员白金?”黑纱后的声音问,白金目眦欲裂,匕首出鞘猛地跃下办公桌。可是呼吸之间,穿黑色大衣的菲林男性便出现在她身侧,两把匕首直接架住咽喉。棋手小姐继续说:“我给你的任务,是协助青党在晋阳城的工作。现在,还有最后一样事情要你去办。” “不许你那样叫我,我不是——我不干!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白金嘶声,素白脖颈作势主动朝傀影的匕首上蹭去。傀影双手纹丝不动。半晌,她颓然地坐回办公桌上。“要我继续干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要加价,我要报酬!” “你要什么报酬?” “我要她!”白金不假思索。“我要她和我一起走!” “你把她当成了什么,干员白金?”黑纱抖了一下,白金猜测那是棋手小姐在帷幕后站起了身。“如果你对我有什么怨气,大可不必用这么幼稚的手法解决问题。” “别#卡西米尔粗口#带着你可笑的自负了,我把她当成谁也不会把她当成你!你这个该死的滚蛋,活该和那个永远没笑脸的老太婆在一起!我要带她去大地各处游玩个遍,让她一天梳一个新的发型,打扮得漂漂亮亮,绝对不梳什么恶心又难看的丸子头,穿只有死人才整天对着的白大褂!”白金对着黑纱狠狠地咒骂着,感觉自己这辈子没骂得如此畅快过。 “夏洋同志是我们的同志,不是商品,她有权抉择自己未来的道路。如果她愿意的话,我不介意答允你的要求。” 所以,只有我是“商品”?为什么我就不能选择我未来的道路,为什么我从来无法脱身?白金走在走廊上,刻意把步子踏得很重很重。她拉开一扇门,里面的人却好似没察觉到她的到来,这令她一阵泄气。女孩正在仔细地整理着一具尸体的衣服,白金看到她为尸体重新盖好白布。“想不到,你还会遗体化妆?” “不会。”女孩轻轻摇头:“不过,他们是我的同志,我只是尽可能让他们走得体面一些。” 白金愤怒地“啧”了一声。同志,同志!她们眼中就只有同志,她强硬地拉住女孩的手,把她拽到自己怀里强行吻上。女孩没有挣扎,任凭白金的舌头钻进自己嘴巴,在口腔里来回搅动。她揽住白金的腰,昂头温顺地回应着。许久,两人分开。 “欣特莱雅小姐。”抱住眼前的库兰塔姑娘,耳鬓厮磨。女孩在白金耳边轻轻吐气。 “我爱你,可我放不下我的同志们。所以,答应我,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要等多久?”用力揽住新恋人脊背的手倏忽松开,白金语气有些僵硬。 “等到,我替他们报仇。”女孩扶住白金的肩膀,认真看着库兰塔琥珀色的眼瞳。“欣特莱雅小姐!严老师,还有我的其他同志们是为了救那些感染者矿工牺牲的。在那之前,矿工们也死在失败的暴动中。他们的牺牲毫无价值,就因为组织里出了叛徒!欣特莱雅小姐,如果只是为了我个人的遭遇,我可以忍耐;但如果不能替他们报仇,我的心无论如何都不会安定!” 为什么……为什么!白金心中仿佛有猛兽在嘶吼。她想推开女孩,转头冲出房间,跑得越远越好,这辈子不要再回到晋阳城了。为什么她脱不开这天罗地网,为什么她扯不尽这凡尘俗务! 为什么? 一个声音在她心中静静诉说。 商业联合会曾经派她率领杀手拦截七名银枪,明知他们只出三人就能全歼她和她的部下;罗伊和莫妮克改头换面跑得无影无踪,任凭无胄盟的杀手追逐她直到遇到罗德岛的干员;上一任白金的身体钉在她面前,血在英俊的白色天马脚下凝聚成潭。这样的上司逼迫她最终远走他乡,又正是他们与第六集团军的肮脏交易迫使她坠入彀中。还有博士,那个从未正眼看过她的该被千刀万剐的棋手,他们凭什么将下属的生命视为筹码和玩物,就凭他们手中有了赌场的门票,就想着拿别人的一切做他们的本钱? 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难道不值得欣特莱雅的一箭?她也是有着翅膀和铂色毛发的天马,她的血曾和卡西米尔的传说们一同荡平不公。 白金再一次紧紧拥住怀里的女孩,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他的爷爷是兵,是平卢之乱中的逃兵。逃兵从路边一所破旧的祠堂里翻出来一张破破烂烂的族谱,上面的名字都姓周,于是逃兵把族谱裱了起来,把自己的姓改成了周。在偷来的族谱上,只有这样一行字是自己添上去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的爹是个商人,妈死得早。他从小就学会了讨价还价。加入青党是因为青党中的先进人士里不少是商界出身,他们的人脉在他眼里是一块块黄金。在组织的集会中,他的口号比所有人都响亮。被认定为商人代表,接着是党务参事,党务专员。他粗识几个大字,当上专员的第一天,他拿起毛笔写了四个字,贴在墙上:宁静致远。 他揣摩着,揣摩着,往上走的路在哪?青党要革命,革命完了做大官。但是如果丢了头,大官留给谁来做?那就得在后方待着,等着别人往前冲。可是待着不动,又一样做不了大官。思来想去,原来钥匙就在自己手里。他是党务专员周子拓,他的情报有人排着队收,可以换情报也可以卖钱。一个买家的情报,卖给下一个,利润能翻番。青党的人如果死光了,自己就是河东道的代表;知府那边如果败了,自己又是做后勤的功臣。 现在看来,是青党输了。他自豪地昂起头,穿着官衣的人为他打开轿车的车门。他要成为大官眼前的贵客,还有一样最有价值的情报能令他飞黄腾达。幕后指挥青党在河东道所有行动的其实是一个姓傅的女人,栗头发,棕眼睛,举止有几分像乌萨斯,但形貌又有点像阿戈尔。还有一次,他听到老狐狸叫她“博士”。 车子在晋阳的街道上缓慢行驶,他看到了路边保驾的黑蓑禁军。那可是皇帝老儿才能消受的卫队。想到这里,他不禁得意起来,脑袋左晃晃右晃晃的。直到看到路边一栋楼宇高处,有什么反光的银色东西倏地飞了过来。 一阵呼啸,轿车猛然刹住,挡风玻璃破碎成蛛网。 寂静的青砖小巷里,矫健的步伐如风向前。 皮靴踩在积水未干的地面发出湿滑的声音,面容年轻而面孔方正的官衣男子,额头却有两道横贯的皱纹。他的步伐跨度愈来愈大,整个人如一片黑色的阴影逐渐朝巷子的另一边飘去。那里已经有一个人在等他了。 不是情报中白色的影子,也没有弓弩和箭矢。一身咖啡色大衣的沃尔珀女子拄着文明棍站在那里,她的帽檐压得很低,看不见眼睛。咖啡色的发丝在脑后打了个干练的马尾。她包裹得那样严实,连手上都戴着手套,唯一裸露的肌肤除了下半张脸外,便只有那玉瓷一般的脖颈,光洁美好到不真实。 “抱歉,你不能过去。” 官衣男子并没有说话,他打量着面前的女子,黑色的眼睛中甚至没有半点情绪的闪烁。“你是谁?” 女子嘴角勾了勾“一个无名小卒罢了,我有过很多名字。长民、于骊、于晴、胡思缅、胡宗远、胡仲箐……多到我自己都数不清。但我还是说一个你知道的吧,‘老狐狸’。” “哦?”官衣男子好像来了些兴趣。虽然手并未放在环首刀的刀柄,但他的压迫感还是随着迈出的每一步迫近,令人本能地想要避匿:“青党作训队总教官,‘老狐狸’。我看过你的卷宗。津城77号,洛水书社的大案是你的杰作。想不到这样三天之间杀死了二十九人的案犯,居然会在晋阳城逍遥法外。” 青砖墙间没有一丝风,好像周围的街道都在向内挤压,将两人囚在当中,无处可藏。于晴沉默了一会儿,坦然一笑:“更正一点,那不是我要做的,是为了我的朋友而做的。有些人太蠢了,他们根本不懂得思想的艺术。” 官衣男子一步步靠近“你这样的人,居然能入青党。我不禁对姓宋的的品味有些怀疑。” 于晴微微摇头“我对于金銮殿上坐着的是谁不感兴趣,只是为了让朋友安息罢了。黑蓑禁军首领,检校正三品千牛卫大将军李燕芳。他们把你传得神乎其神,我在淞沪城和渝州城都听说过你。” “你知道我?”李燕芳眉头一挑。“我认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你在知道我是谁的情况下,还继续站在这里。” “我已经活够了,但有一个女孩还没活够。”于晴面色轻松,粲齿一笑:“其次,我想亲自见识一下,你是否如传说中那样强大。” “不。”李燕芳摇摇头,他乌黑的眸子明彻天地,仿佛能够通览一切:“比起我,你更不想遇到从其他地方围拢的十三位禁军。你以为只要我在这里,就不会有其他禁军阻碍你们的撤退。”看到于晴不语,他面色炯然一亮,向前迈了最后一步。声音陡然高了八度,如大钟巨磬,涤荡着阴雨初霁的城市。 “当然,如果有机会,你还会想着,杀死我,我说得没错吧!” 于晴退了一步,似乎她终于抵御不住对方那无形的威压了。李燕芳没有再接近,他微微眯起的眼睛中,凌厉的视线透彻她压低的帽檐,同她的碰在一起。 “像你这样的人要怎样改变呢?你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你只有死!” 刚才还在腰后的环首刀呼吸间已出鞘,于晴回旋身体,一挺全自动连射弩顷刻从大衣下飞入手中,但李燕芳一旋刀柄机扩,刀刃流星闪电般飞出,带着一条细铁链瞬间将于晴手中自动弩击飞,而后以一个无比刁钻的角度准确地楔进了青砖墙缝里。铁链倏忽回收,李燕芳身如黑云凌空朝于晴撞来。 “当!” 劈手换挡手,惊雷对奔步。于晴以棍挡刀反摆晃手,下三路做出偷腿态势突然以棍梢猛贯李燕芳面门。李燕芳抽身不避贴棍而上推刀割手,于晴上推卸力两人分开,李燕芳回手照定空当猛剁,于晴跪地扛棍身苏秦背剑式以棍封住。 “咔!”刀锋与硬木相迎,削去了几分木质。于晴只觉双臂一沉,文明棍上的刀锋距离背心只有一寸。她咬牙卸力,顺势一滚,李燕芳反应极快以纵变横一扫千军,于晴跃空双足撑住青砖墙避过,反手一棍点去,被刀面格挡铮然有声。李燕芳顺势以刀发力猛振,于晴空中翻滚卸力落地,又被回手递刀劈中棍身,震得连连后退。 于晴倒吸凉气,自知膂力不敌。左手在大衣下一拈,抽空将一个药瓶大小的胶囊朝对方面孔飞射而去。半透明的囊腔里是冷蓝色油脂般的液体,危险神秘的光泽闪烁其间。但李燕芳腰间玉佩金红色的光晕一闪,存放源石冰晶精炼液的容器表面未损,里面的液体却倏忽一空,只剩空荡荡的胶囊在青砖墙上碎做雪花。 借此机会,于晴以文明棍借力蹈地而起,踏步顺青砖墙上行逃窜。李燕芳飞身追上墙头,分秒间便杀到于晴背后,一把拽住了于晴大衣下摆。于晴使乌龙搅柱身法,凌空翻身之间一拳一腿连环朝李燕芳攻去。李燕芳就势往怀里一拽,两人双双砸入巷道上方的窗户。 这是一家小书店,已经闭门,房间内皆是半人到一人高不等的书架。两人砸窗而入,翻滚颤抖间直接撞得四下里摆设倾倒散落。于晴在纠缠中被抛到一排书架底部,暗叫不好,以文明棍撑地翻身躲入其后方。下一秒,李燕芳环首刀的刀刃就插在了她的胸口本来在的位置,楔入木书架足有一寸。李燕芳反旋机扩,锁链回收飞身而进。于晴以身撞翻书架,意图将李燕芳压在下面。但李燕芳环首刀何其锋锐坚固,纵贯一劈,其力竟将实木书架整个左右分离。于晴翻身滚过一张书桌,一脚踹翻桌面为掩,手没入袖中一拉机括抬手望李燕芳头颅两箭齐发,势若飞蝗。 李燕芳身上玉佩光华大亮,弩箭上附着的源石爆炸物顷刻失效。他挥刀荡住两枚飞矢反射回去,两箭力道之大居然将书桌整个解体,于晴狼狈翻滚揉身扑到另一张书桌后方。旁侧书架上的厚灰纷纷扬扬被震落,短矢飞窜激射的火花一时间遮蔽住室内的能见度。冷不防的,一个小型源石爆炸物从于晴手中高抛高落坠入李燕芳身后。火光暴起间书飞架倒,连天花板上的吊灯都被震落下来。 李燕芳前滚翻躲开砸落的木材和灯具,于晴足踏桌面暴起,左手一拧从文明棍里抽出短兵抡剑就剁。李燕芳侧身闪躲,于晴一斫落空怒吼一声,甩头荡开发辫反手分心便刺。李燕芳手中环首刀倒竖靠在怀中,铮然间金铁俱鸣,短剑在刀身上刺出一连串火花。于晴以力急进,剑刃压迫,却不能前进半分。李元芳一脚踹中于晴腹部,踢翻在地。 于晴身体猛然撞在书架上头晕目眩,不及起身,便见一道冷芒来如天坠。正是李燕芳的环首刀照定脖颈猛斫而来。于晴素白的脖颈直接撞在刀锋上。铮然巨响,刀不能伤。只有一块同人颈严丝合缝的玉瓷飞了出去,上有一道漆黑刀痕。沃尔珀女子趁势避过刀锋,脖颈衣领间到底还是多出了几分血色。 于晴不顾伤痛,左手剑虚指,抬手间右手文明棍如巨蟒蹿出,李燕芳闪身依然被挑中禁军黑衣衣袂,拉扯之下一身官衣撕成碎片飞入火中,露出下方紧身软甲。于晴前扑左手短剑飞贯要刺李燕芳的腹部,被李燕芳让过正面,一肘迎面打来。于晴低头避让,从李燕芳身侧滚翻而过。 燃烧的书店间,一只鹰,一只狐,怒目相视。 “传说不愧是传说。”于晴开口了,她侧身站立,挡住微微发颤的左手。握剑的虎口已经崩裂,血染红了剑锋。“我见过的人中,还没有过你这样恐怖的。” “真正应该让人感到恐怖的,是你们吧!”李燕芳环首刀横在身前,烈火衬托起他刀凿斧劈般方正的面容。他的额头已有淡淡的横纹。“我也见过很多无从不用其极的恶徒,但你们青党的爆破和暗杀手段,今天我才算亲眼见到。” “这样看来,我们应该是很有共同语言的。”于晴笑道。“告诉我,李将军,平卢之乱以来您与太傅呕心沥血刀光剑影,难道不也是为了黎庶宁定?” “国若无君,则臣下遭乱,天下必乱;再看看你们青党,爆破损伤,妖言造孽,真乃是一干乱臣贼子罪不容诛,居然大言不惭谈什么黎庶?”李燕芳手探入身后,一柄制造精巧的天威弩握在手中。于晴哈哈大笑。 “果真大炎天下大定,吾青党早已致书入仕,安得无葬身之地!” 李燕芳铳型弩猛然击发,于晴疾闪间挥手三枚冷蓝色胶囊飞掷而来。二者击撞冰雾弥散,环首刀刀锋带着铁链再度飞射而出擦过于晴身侧,贯入身后实木书架。李燕芳回抻铁链,书架从身后朝于晴砸来,避无可避。 于晴不退反进飞身电射,右手持短剑刺向李燕芳咽喉。李燕芳一振铁链反绕于晴手肘,于晴抽身竖起三指直破李燕芳太阳穴,李燕芳以掌挥挡,反扣于晴手腕,头椎凿其肩颈,逆以铁链约束住于晴双手转身横抛。于晴踹中李燕芳膝盖卸力,身体依然如风筝般狠狠砸中身后书架。 “噗!”沃尔珀女子一口血箭顺嘴喷淌,抬短剑欲掷。李燕芳举天威弩射中于晴,登时贯穿锁骨。一声脆响,短剑落地。 此时附近传来爆炸声,书店窗外隐隐可见火光冲天。于晴心头一冷,咬牙带箭抽身意图从窗口逃窜。李燕芳第二箭又到,于晴急忙闪躲,大衣却被钉在了书架上。她扯烂大衣还想周旋,一摸内袋里的源石制品却失其所在。李燕芳伸出左手,指缝间赫然是三枚源石冰晶提取液。 不等于晴反应过来,李燕芳抬手猛掷,三枚胶囊在沃尔珀女子的身上炸开了花,冰晶与远处的火光交相辉映。 穿着黑蓑的身影堵在了楼下,他们的速度好像比银枪还要快。白金拉起了长弓,她能看见他们,却无法瞄准。他们的移动快于弓弦的震颤,他们逼近了她,不反光的乌色战刀在视线中映成一道道黑影。距离太近了,她终于射中了一箭,禁军甚至没有躲闪,黑色的蓑衣让透甲矢擦出一道爆裂的火花,但仅限于此。 白金深吸一口气,往天台奔逃的步伐终于停下了。她知道外面是那铅灰色的天空,无论如何都无法为自己的夙愿买单。心酸,委屈,不甘,一切的情绪似乎已经在长达经年的崩溃中耗尽,现在她只是在平静地拈弓,搭箭。 下压三寸,她瞄准了隐藏在楼梯口的一根细线。 一声巨响,火光暴起。老狐狸告诉她,这炸弹是要撤到天台后才要去引爆的。但禁军不是府兵,他们不会被诡雷绊到,更不会被爆炸伤损。滚烫的火浪暂时蔽去了黑色的身影,也温柔地把白金推向身后的墙体。她没感到一点疼痛,嘴巴里有什么东西往下淌,前襟湿湿的,但这都和她无关。火越烧越大,温暖着她的身体。通往天台的门被剧烈的震荡掀开,青濛濛的天光从那里照下来。 宛若一条通天的路途。 白金看着那道光,噗嗤一声笑了。 命运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希望不停危险地引诱着她,让她越陷越深,无法自拔。每当她接受那份馈赠,走上上天为她打开的那扇门,门后却总是更多危险更多艰难。无穷无尽的痛苦摧残着她,无穷无尽的希望逼疯了她。可是其实啊,欣特莱雅还有一种反抗的手段。 火苗打上白色的衣衫,坐在墙边的身影不动岿然。不要做什么身在网中还在四处奔游的鱼儿,遍体鳞伤还会丢掉仅剩的尊严。欣特莱雅逃了好久好久啊,现在是时候停下脚步,对命运说一声:我不怕,尽管过来。 她的手垂下,弓落入了大火当中。 黑蓑们包围了郊区的小楼,途中并未遇到有效的抵抗。唯有呼兰通再度与傀影遭遇,后者不到三个照面便再度负伤逃窜。残酷的事实再一次证明,罗德岛的战力在大炎面前连一只蝼蚁都不如。 “禁军随我,擒拿叛贼!”杨筱凡振枪高呼,一脚踹开了楼门。黑蓑禁军一齐入内。然而此地早已人去楼空。杨筱凡率兵冲上二楼,抡枪挑开一扇有黑纱掩映的门。只见书桌上放着一封信,上面用钢笔字写着五个字:大将军敬启。 北庭道节度参谋傅,致书于大将军李燕芳前: 自真龙立神伦之道,五帝定人伦之变,圣化治教,凡赖于民。夫民人之不兴而国之昌者,未之有也。泰西之国,譬若君主,亦或共和,皆决于何以使生民安定。是以非为立君而立君,而为民立君也…… 泰拉也曾经没有君主。在文明的伊始,一切都以均等的方式存在。后来大炎人和七千万年前的先祖一样举起了青铜的耒耜。他们拥立带他们击败岁兽的那名先民为君主,称他和他的种族为真龙。正因生产的发展和民人的需要,圣主明君才会成为万世所期。 那么,当岁兽的碎片跌落凡间四散成梦,商业和贸易连接起残破的大地,当移动城市隆隆兴起,工厂里的工人取代了种植区块中劳作的农民,当一切日新月异,大炎朝真的还需要名为真龙的君王么? 李燕芳不惧炎王朝内部有蝇腐滋生,他笃信自己的环首刀和黑蓑禁军能扫除一切吸吮民血的蛭虻。可是革命党的存在却让他心惊不已。曾亲自见过“宋先生”的他内心十分清楚,所谓革命,不仅仅是对革命对象的革命,更是对革命者自身的革命。在之后的对弈中,保皇党人将面对的不会再是嬗变的周子拓,也不将仅是武艺高强的于晴。他将直面大炎最新一批优秀青锐,这些人掌握着骇人听闻的思想,能够号召鼓动起四万万人中潜藏澎湃的力量。即便面对自己,他们也将会前仆后继。而对于这一切,保皇党的甚多大员甚至尚处于懵懂之中。 黄色文学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免翻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箱:bijiyinxiang@gmail.com